他怎么能这么笨，以为还停留在那一年的初冬，以为还停留在庭审后的几天，以为还停留在判决之前……
却谁知，已整整过去了五个多月了。
他居然……睡了五个多月！
他的小锦，他的小锦……
严绪然深深闭上了眼，承受着胸腔中那尖锐的疼痛。
严景然进来时，就看到他靠坐在床头，闭着眼睛像是在休息，可是表情却是紧绷着的。
他是接到原君撷的电话匆匆赶来的，原君撷说，老二在找手机。
严绪然的手机在手术之后，他进了病房间拿到的，上面有好几通陌生电话，后来才知道是接诊凌锦的医生打的电话。
想像当时小锦说出严绪然电话时的无助，那么疼痛紧急的时刻，她只想到了老二，哪怕老二还没有清醒。
这便是像老二上次庭审时所说的，人的一种本能吧。
他将那些号码删除，生怕老二将来拿到手机，知道了那些事，他定会痛恨他自己，在小锦慌乱无助的时候，他却不在她身边，他什么都帮不了她。
严景然走至床边，望了眼他面前未动的粥，将他的手机掏出，放在小餐桌上。
“妈说你要手机。”他说了句，也看到严绪然微微睁了眼，随后抓起桌子上的手机。
那一刻，严景然的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，如若他问起时间问题，他该怎么回答。
只是，他像是根本没留意时间，只拿过手机按了号码，等到那端接通后，听到他说了句：“我要见你，带上判决结果。”
随后，他将手机随意一扔，又摊开另一手。
严景然看到他手心静静躺着的链子，细细亮亮的一条，看着很别致。
他看了良久，才倏然收了手掌心，抬了抬眼皮，望向床边的严景然。
“我的衣服呢？”他问了句。
“要衣服做什么？”严景然蹙眉。
“快要冬天了，我很冷。”他面无表情说了句，却说得严景然心里颤了颤。
他已然明白，他是知道了。
“绪然……”
“把我衣服拿来。”他打断了他，又说了句。
“我叫妈拿来……”他说道，转身走了出去，走出门口的时候，便看到匆匆赶来的关廷宇，他对着他微微点了下头，后者微有些讶异，但也明白，这是早晚的事。
关廷宇并没有带判决结果，严绪然打他电话的时候，他正在来医院的路上，听到他的话，忙加快了车速。
“怎么了？”关廷宇望向严绪然，他脸色不太好，他记得当时在监护室，他说他听到了小锦讲话，那说明，他知道小锦来过，如若他知道现在的时间，他定会怀疑为何那时，小锦出现在他身边。
“判决结果呢？”他抬眼望向他。
“没来得及带。”
“所以，判了几年？”
“如你所料，三年。”
“花了五个月的时间，才有判决结果吗？”他一直望着关廷宇，面不改色，声音也如一开始般，平静无波。
“不，是你睡了五个月。”既是知道了，那就没有瞒地必要了。
“然后呢？”
“……”
关廷宇靠在那里，没有出声。
“你不是应该告诉我，这五个月发生了什么事吗？还是你想告诉我，我醒来那天，其实小锦没有来过……”
关廷宇低垂着眸子，深吸了口气：“是这样的，你中了枪后，一直昏迷，小锦收监，她以为你不行了，所以便不吃不喝，后来身体承受不了，晕倒在看守所，我就把她保外就医了，昨天刚好是……她保外就医时间到的日子，所以，她再次被收监了……”
关廷宇轻声说道，他略去了小锦自杀，略去了那个孩子……
其实严这么聪明，他如此说，多半他不会信，只是希望他也明白，有些事情，说出来只会让人更痛苦而已。
他希望他不要再问下去，希望不要却纠结那段昏迷的日子。
严绪然果然没再开口，苍白帅气的脸上依旧风平浪静，只是突然间的，他长臂一挥，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，将餐桌上的碗碟一下子扫落在地。
碗碟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音，回荡在这寂静的屋子里，也让门外的严景然和原君撷吓了一大跳。
原君撷忙匆匆推开门进来，刚好看到严绪然掀开被子下床。
他一手按着胸口，一手撑着床缘，使了好大的劲，才站起了身。
“老二……”原君撷忙上前扶他，“你起来干什么？医生说了让你躺着好好养伤！”
“我要换衣服，我要去监狱，我要见她……”他闭着眼，不知是不是睡得太久的缘故，他觉得不仅全身无力，还全身疼痛，好像伤口上的疼一下子蔓延至了全身。
原君撷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，她回头望向严景然，后者却是拿了外间的衣服进门来。
＊＊
严绪然换了衣服，里面是黑色的长袖T恤，外面米色的针织开衫，下面是牛仔裤。
原君撷怕他受凉，硬是给他戴上了黑色的围巾，还要给他戴帽子，他没让。
脱去了病号服，穿上自己的衣服，除了脸色看起来有些差外，又帅气地让人移不开视线。
原君撷望着面前站着的修长高大的身子，不禁又红了眼眶。
她想了半年时间，他终于站在她面前了。
想让严绪然坐上轮椅，他却扶着墙壁一步步艰难出去。只是走出病房门口，便出了一身的汗。
好不容易才坐上车子，严绪然坐在后座闭目养神，脸上的汗液已被原君撷拿手帕擦干。
原君撷坐在严绪然身边，一脸心疼地望着他惨白脸，额头上才被擦干的汗液，此时又细细密密布上了薄薄一层。
严景然坐在副驾位上，关廷宇开着车。
前座上的两人都怀有心思，因为，小锦现在不在监狱，而是在看守所。
监狱自从爆炸事件发生后，坍塌了一半，有好多的犯人无法入住，只能将她们移到了看守所内，凌锦此时也待在看守所中。
而且，这两天去看望凌锦，她都拒绝见面。
如若她也拒绝和严见面，那也没什么，只怕她会听到是严，会奔出来见，一旦见面，孩子的事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