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锦还戴着口罩，身上还穿着隔离衣，她大口喘着气，忽视心底那股痛到无法形容的感觉，她径直走至顾泽安前面：“哥，送我下去吧。”
“小锦，小锦，你再等等，二哥他就醒来了，他就醒来了啊……”明月忙上前去攥住凌锦。
原君撷忙也去拉凌锦：“小锦，老二马上就醒来了，他要是没有见到你，他该多伤心啊，你再等等吧……再等等……”
凌锦没有说话，更不敢望向那窗口，她多希望他醒来，开口叫她的名字，声音暗哑，像是刚睡醒过来一样。
可是，她又多害怕面对他，他们谁都不知道，她鼓起了多大的勇气，才能离开他，而她，不得不离开他。
“哥……”凌锦又叫了顾泽安一声，顾泽安没说话，只是挺直了身子走至她面前，伸手，摘下了她的口罩，牵了她的手，转身就朝电梯而去。
“小锦……”
“小锦你再等等啊……”明月在身后叫着。
关廷宇和申司侨忙也跟了上去。
“老二醒了，老二醒了……”身后，原君撷一个劲哭着，她望着里面，又焦急地望向电梯口。
“小锦，二哥醒了！”明月也叫着。
申司侨一听，忙又奔了过来。
监护室内，护士正在呼叫安东优：“安教授，患者醒了患者醒了！”
安东优匆匆奔了过来，看了下各项生命体征，又看了下瞳孔，氧气面罩下的人眉头深深蹙了起来，呼吸也急促，嘴巴像是在蠕动着。
安东优忙一把摘下氧气面罩，凑近他：“严？严你能听到我说话吗？严？”
严绪然似乎很痛苦，眉心紧紧拢着，呼吸也急促，心跳更快了。
“你想说什么？严？”安东优忙凑近他，却只听到他嗫嚅着嘴唇，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，说出了两个字。
“小锦……”
安东优再也开不了口，抬眼望向窗外，所有的人都在望着，都在期盼着，可是，那个人已不在了。
严绪然放在床侧的手微微动了动，安东优感觉到了，忙又问他：“怎么了？想要什么？”他伸手想抓住他的手，他的手却攥成拳，攥得紧紧地。
随后，看着他缓缓举起手，仅只是这一个动作，便让他的额头上出了细密的汗，他的眸子动了动，眼皮似乎很重，但仍然像拼了命地睁开。
安东优看到他举起手，缓缓张开，手中的那根脚链一下子滑落下来。
床上的人喘着粗气，脸色嘴唇均发白，额上的汗珠似乎也大了些，太阳穴处有几滴汇成了水珠悄然滚落。
安东优忙拿起掉在他颈项中的链子：“是要这个吗？”
他摊开了手掌，直到安东优将脚链放进他手心，他才又紧紧攥住，仿佛一松手，链子会离他而去般。
他重新又闭上了眼睛，能看出他极累的样子，脸上，脖子，全是细密的汗，亮亮覆了一层。
安东优转眼望了下监护仪，尽管看着他脸上平静的样子，但他知道他心里早已狂风巨浪，要不然，那心率也不会增长到一百多。
外面，明月似乎还不放弃，看到凌锦要进入电梯，忙放开了贞熙的手朝着凌锦奔去。
“小锦，小锦，二哥醒了，你看他一眼吧……小锦……”她知道凌锦想二哥，那么久的日子，她看起来每天都很坚强，可是她知道，她的心天天在滴血。
好不容易熬到二哥醒了，小锦却要走了。
凌锦站在电梯内，望着跌跌撞撞朝着她奔来的明月，脸上不断有泪滴落下来，唇边却弯出绝美的笑容。
他醒了，她便放心了。
“小锦……小锦……”明月还是没来得及，看着电梯在她面前缓缓阖上，看着电梯内的凌锦，绽开美丽的笑，明月哭着跌倒在电梯前。
凌锦第一次觉得，医院的电梯从来没有如此快过。
天与地的距离，仿佛只在刹那。
她转身望向顾泽安，后者只是低垂着眸子，替她脱着身上的隔离衣，隔离衣下，是她今天特地挑选的漂亮的衣服。
“哥……”凌锦叫了他一声，他没有回应。
一边的关廷宇也不敢望向凌锦，如若严不是今天醒来，或许就不会那么让人难受了。
凌锦伸手抱住顾泽安，头埋入他胸前，轻声说了句：“哥，记得按时吃饭。”
顾泽安依然没有开口，表面上不动声色，谁会知道他的内心早已风起云涌，难过地想哭都哭不出来了。
警车就停在医院内，等在车外的两名男子看到凌锦过来，忙上前，想要拿出手铐，却让关廷宇制止住。
“她会跟你们走，不需要这个。”
两名男子点点头，随后一左一右，拉着凌锦朝车子走去。
凌锦没有回头，只是跟着他们的脚步，亦步亦趋，快要走进车子时，突然就听到身后的顾泽安叫了声。
“小锦……”
凌锦的脚步倏地停了下来，连带着身边两人的脚步也停了下来。
“哥！”凌锦突然转过身，扬着一张灿烂的小脸，眼儿弯弯地，唇角弯弯地，她望着顾泽安，“记得给暖房的花儿浇水。”她说了如此一句，便弯腰钻进了车里。
随后，车子的门砰一声关上，车子启动，拉着警笛，呼啸而去。
顾泽安站在那里久久，一直望着警车离去的方向，没有动半分，他明白凌锦最后的话，只不过是想堵住他的话，她心里很明白他想要跟她说什么。
关廷宇也一直望着警车离去的方向，两手插在裤袋中，面色沉俊，好半晌，他才转头望了顾泽安一眼。
身边的人眼神仍然望着远处，可能是感应到他在看他，他突然就说了句：“一个月吗？”
“尽量吧。”希望检察院那边不要逼太紧。
顾泽安没再开口，而是转身走了。
＊＊
监护室内
安东优检查着严绪然各项的指标，除了精神有些差外，各项肌力肌张力神经反射都正常。
他在说了那两个字后，便一直闭着眼没再开口，手却仍然紧紧攥着，不肯放松。
尽管医院里嘈杂凌乱，外面时不时响起救护车的声音，病区内有各种按铃声，病房内是仪器的嘀嗒声，但不知为何，所有人都还是清晰地听到了那警车的鸣笛声，一点点远去，直到，再也听不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