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泽安像是叹了口气：“走吧。”他越过她，朝电梯而去。
身后的泽野忙上前按电梯，凌锦也跟在他身后，一起进入。
电梯门缓缓关上，前台的小姑娘望着上去的人，拍了拍胸口，幸好记得这位小姐。
转身时，却是又看到公司门口停了辆车，她认得这车，慌忙从前台奔出来，迎上前。
“董事长好……”前台的小姑娘恭敬地叫着。
董事长一个月也难得来一次，听说最近身体不好，怎么今天突然来了？
顾准城由管家搀扶着下了车，脸色不是很好，身形虽高大，但形销骨立，整个人显得有丝疲倦。
他对着前台的小姑娘点点头，即朝着电梯口而去。
＊＊
凌锦跟着顾泽安到了办公室，泽野帮他们带上了门，诺大的空间内，只有他们两人。
咖啡色的落地长窗，室内空调打得很低，窗外热烈的阳光丝毫不影响室内的温度。
凌锦还记得那一次，顾泽安将那份真相甩在她面前的样子，她仓皇失措，难以接受，她不能相信这个事实，可是，走到了今时今日，这一个接一个的事实，早已将她千疮百孔的心戳得不成形，再痛，也只不过如此吧？
“谈什么？”
顾泽安站在那里，望着她，脸上毫无表情，甚至带着一丝疏离淡漠。
凌锦却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开口。
“如果你是想让我放弃，那么我想我已经把话说得够明白了……”顾泽安又开口，他转过身子，没再看她，话里的决绝，任谁都听得出来。
“一定要这样吗？非要这样吗？哪怕米晓真的恢复记忆了，你有没有为她想过？让她再一次残忍地去回忆那画面，对她来说，是一种怎样的感受？还有，既然斯娅衾不是你安排的，那你有没有想过，或许是有人想借她的名义……”
“小锦，我知道你要说什么！”
凌锦的话还没说完，顾泽安即打断了她，“即使没有斯娅衾，我也一样会走到这一步，这和斯娅衾没有关系，是我们顾家，和严家之间的事……”
“那你想想米晓吧……”
“路凌锦，你有没有想过我？你有没有想过……父亲？你有没有想过地下的泽心？”顾泽安一下提高了声音，转身望着凌锦时，眼眶也红红的。
凌锦再也说不出话，是，她自私，她只考虑自己，只害怕她的他会受伤害，只害怕她和他，会走上一条回不去的路。
可是，可是……
“哥，对不起……对不起……”凌锦突然腿一软，一下子跪于顾泽安面前，“是我不好，是我的错，是我自私自利，我求你放手吧，放手好不好？不管你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，我只求你这一次，这一次好不好？”
顾泽安没想到她会跪下，正想开口时，却看到办公室的门被打开，顾准城站在门口处，望着这一幕。
凌锦也感觉到了顾泽安的视线，她忙转头望，看到了多日不见的顾准城。
原本流着泪的眼，像是突然间凝固了，凌锦呆呆望着门口处的顾准城，话语哽在喉间，再也说不出来。
这种感觉，像是正做着背叛的事，被人抓个正着，她难以辩解，只剩下慌乱，无以名状的慌乱。
顾准城没说话，只是站在那里望着凌锦，那眼神中，有失望，有痛苦，有心疼，瘦削的脸颊，更多的，是数不尽的伤心。
还是顾泽安反应了过来：“您怎么来了？”随即转身就要扶起凌锦。
凌锦也才像是清醒过来，她甩脱了顾泽安，跪着挪到了顾准城的面前，大大的眼里满是晶莹，她望着他，试了好几次，才终于抖擞着开口：“我……我求您，放手吧……放手好不好？您说什么我都听您的……真的，我不会再惹您生气，不会再顶撞您……”她哽咽着，整个身子如同寒风中的树叶，颤抖地厉害，她对他用了尊称，可是就是固执地不叫出那一声。
顾准城只是站在那里，居高临下望着，放在身侧的手攥紧了放松，放松了又攥紧。
自从那次住院后，身体一直不好，或许是心情不好的原因，他已经好久没来公司了，今天想过来看一下，顺便也想出来散散心，不想一直闷在家里。
可是谁会想到，居然碰到如此的一幕，而此刻，看着凌锦跪在他面前，他无法形容心里的感觉。
恨了那么多年，不甘心了那么多年，难道到现在，真的要放弃吗？
心里一个劲说着不，可是看着面前凌锦的泪水，他又觉得如此心疼。
她也是他的女儿，可是为何，他的女儿要跪在她的面前求他，而不是抱着他的膝盖撒娇？
这一辈子，他做得如此失败。
良久，他才抬手，想要抚上凌锦满是泪痕的脸庞，可是最终，手指在触碰到时，又放了下来。
“路凌锦！你给我起来！”门口处，突然又传来声音。
凌锦还未反应过来，就见严绪然沉着一张脸站在那里望着她。
“你给我起来！别再让我说第三遍！”他盯着她，眼里满是伤痛，她难道不知道这样做，就像是拿了把刀狠狠插在他胸口吗？
难道他给她的，就是如此痛苦地跪在她的家人面前吗？
凌锦根本就没有想到严绪然会突然到这里来，又怎么会知道她在这儿？
她也不想让他看到如此的场面，可是此刻，她却觉得一阵虚软，整个人都使不上力。
顾泽安和顾准城也被这突然出现的人怔在那里，反应过来时，已看到严绪然走向凌锦，一把将她扶起。
他什么话都没说，只是扶着凌锦朝门外走去，经过顾准城时，对着他微颔首。
凌锦被他搂于怀内，整个人依着他朝外走，才走出门口，就听到身后的顾准城开口。
声音轻轻地，却满是忧伤：“小锦，什么时候空了……回来看看你妈吧……”
凌锦的心像是被什么撞了下，拼命忍不住的泪再一次决堤，她不想哭，不想在他的面前哭，不想被他见到她哭，可是，那么多的泪，像是流不尽般，拼命拼命掉下来。
严绪然已不敢再望怀里的人了，只是伸手按了电梯，搂着她进入。